□ 王國梁

　　整理書櫥中的相冊，我發現一張自己小時候的照片。那是一張黑白照片，當時的我只有八九歲的樣子，穿著一件背心，胸前的圖案是海面上一艘鼓風前進的帆船。照片中的我一臉得意，笑得非常開心。

　　我清楚地記得，照片上我穿的背心是嶄新的。老照片雖然模糊了，但我的記憶卻無比清晰。那時候，我上小學三年級。由于當時家里的經濟條件有限，我穿的衣服基本上是哥哥穿小的舊衣服，有的上面還打著補丁。

　　那年，我看到我的一個同學穿了一件新背心，背心胸前的圖案是海面上一艘鼓風前進的帆船。我非常眼饞，就要母親也給我買一件。母親說：“地里的玉米該施肥了，家里的這點錢還得買化肥呢，哪還有錢給你買背心呀?”母親拿出一件哥哥的舊背心說：“就穿這件吧，我給你改好了，穿上肯定好看。”

　　其實母親的手非常巧，她改的衣服穿著特別合身。可那天不知怎么的，我的犟勁兒上來了，搶過母親手中的舊背心摔在了地上，大聲對母親說：“我才不穿舊背心呢，我就要買新背心!”母親明顯被我的行為氣到了，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：“不穿拉倒，光著膀子吧你!”

　　背上的疼痛再加上心中的委屈，我忍不住大哭了起來。淚眼蒙眬中，我看到母親快步向我走來，手中還拎著一把笤帚。我一邊哭著一邊趕緊逃跑，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了家門。母親眼看追不上我，便沖著我的背影大聲喊道：“有本事你就別回家!”

　　天已經黑了，我躲在村邊的樹林里，還是不愿回家。其實我早就聽見了母親喊我回家吃飯的呼喚聲，可就是憋著不出聲，我還在和母親賭氣。

　　很快，我的肚子不爭氣地開始咕咕直叫，可母親手里的笤帚讓我感到恐懼，最后饑餓終于戰勝了恐懼，我慢慢向家走去。回到家里，母親故意虎著臉說：“你還敢回來呀?”我尷尬地站在門口，不知道說什么好。母親看到我狼狽的樣子，吃吃地笑出了聲。我看著母親的樣子跟平時不一樣，可哪里不一樣一時又說不上來。母親笑瞇瞇地看著我說：“你去看看炕上有什么?”我快步走進屋里，發現炕上整齊地疊著一件新背心，我抖開一看，胸前的圖案是海面上一艘鼓風前進的帆船，正是我心儀的那件。

　　母親跟進來對我說：“穿上試試，看合身不?”我高興地穿上新背心，左轉右轉地展示給母親看。母親很滿意：“嗯，挺好看的!我兒子穿上新背心就是帶勁兒，明天我帶你去照相館照個相。”這時我才發現，母親那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不見了，改成了一頭短發，我說怎么剛才感覺母親跟平時不一樣呢。原來母親賣掉了自己一直鐘愛的大辮子，給我買了這件新背心。第二天，母親帶我去照相館照了張相，也就有了這張黑白照片。

　　看著手中的這張照片，我的眼睛不禁潮濕了。我拿起手機給母親打通了電話：“媽，明天是星期天，我們回去看看你。”“好嘞，我給你們包你們最愛吃的餃子!”母親開心地說道。